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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这周一下午四点,我还在武汉,正走在从武汉同济医院到协和医院的路上。

 

 几天前,在武汉协和医院,因大面积心梗抢救无效死亡的病人陈秀兰,其大儿子陈金侠在和保安冲突,保安受伤,其中一个保安现还在ICU.

 去同济医院后院的医学院,是要找一个目击协和医院医患纠纷的实习生,他的姓名,年级和学院都知道,但临床医学人数的庞杂,居住的分散,没找到。于是,我想去协和心内科试试运气,说不定他今天会在值班。

两个医院都是武汉的顶级三甲医院,离得不远,走路半小时,要穿过一条混杂着小商店和小吃的路。

买了一个新疆人烤的饼,边走边吃,穿过中山公园,协和就快到了。公园内有五六个人站在石头上发表演讲,驻足停留,是卡耐基成功学的拥趸者,在公开场合练胆。

我羡慕他们,有信念、希望、慷慨激昂和生机勃勃——即便略微有些荒唐。

十分钟后,来到一墙之隔的协和医院内科楼,进大门,穿过门口保安的目光——一星期前,内科楼病人家属和保安在十四楼的冲突,使大楼充满了不安全感。

等电梯,电梯的数字停留在16层,电梯前也有保安,使等待时间愈加漫长。他一直看我,我一扭头,发现电梯对面有一个小卖部,门口摆着包装好的鲜花。走过去,买了一束艳粉色的花束,包装纸是嫩绿色的,很抢眼,但我知道它可以掩护我。

抱着花束站在挤满的人的电梯里,人们看我怀里的花,它像一个隐身符,隐去了我的身份、目的和因此而来的慌张。

十四楼到了,有穿病号服的病人在心内科门前的椅子上,攀谈,得知死者陈秀兰住院期间的那次停电。他说,那天确实停电,本来在病房里看电视的病人们走了出来。他还听到,监护室的医生焦急的给院办打电话。“病人家属跟医院闹,肯定不是无缘无故。”他下了如此判断,我追问,他又说了一个在病人间流传的“专业”判断:“大面积心梗怎能做心脏造影?这是损害型检查。”说完,他闭目养神,我无从判断真伪,唯一可判断的真实是,在他眼里,医院是恶魔。

(以上引用病人的话,是说明病人的情绪,并不代表认为病人的判断是真实的。)

隔着玻璃,看到心内科护士站几个护士在忙碌,玻璃门上一张“门已坏,小心推”的纸条预示几天前这里曾有一场恶斗。保安受伤,其中一个保安现还在ICU.我推门进去,问那个实行生在不在,一个护士抬头说:他不在。

这个实习生,是最先发帖描述这一争斗的人,他在微博上和我们曾有互动,但后来几天,他迅速删贴,并将和他曾联络过的媒体人,拉进了黑名单。现实中的我也像进了“黑名单”一样,和他之间,隔着一句得不到答案的“为什么”。

半个小时后,我在医院里漫无目的的游荡。脑海里不断闪着”心脏造影“的词汇,其间,给死者家属打了一个电话,他们告诉我,复印的病历拿不到,心内科说原件已封存。我知道即便原件封存,复印件也该拿到。死者大儿子陈金侠的妻子,在电话里,让我问派出所自己的丈夫何时放出来,前一天的早上,在陈秀兰火化前,她也曾给我过电话,有过同样的请求,得知无望后,崩溃大哭:”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,为何这样!“

后来几天,得知职业医闹并不会和医院直接暴力冲突,暴力的代价大,且最终也拿不到赔偿。进行暴力的,患者家属居多——因为他们确实认为医院是欠他们的。

最后,走到了医院的值班室,有一个保安在,怀里的鲜花也在,把这束花给他,让他转交给在ICU的保安。他高兴的接过来,和我聊了半个小时。这半个小时,问到了一些有用的安保情况。

临走的时候,对保安说,一定要将这束花转交,这束在我怀里呆了一个半小时的花,依旧鲜艳。或许第二天,它会继续盛开在被打保安的床头,或许,它也许就枯萎在医院值班室里。

只是送花的这个人,除了“打医生总是不对的”这个判断之外,已做不出更多的判断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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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晨

王晨

8篇文章 7年前更新

前财新传媒记者 领域:反腐调查、公共政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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